跟朋友講過這麼一件事。
我以前喜歡一個男孩兒很久,久得即使是身在那種喜歡當中時也會忘掉之前的一些曲曲折折,那條追隨的路太長了。
“他知道我喜歡他,他跟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偶爾親密,偶爾裝作我只是他「昨天剛認識的朋友」,反反復複。而我一直從蛛絲馬跡中找尋我們能夠真正在一起的證據,如此拉扯一年半。”
朋友問:“最後是怎麼放下的?”我說可能有這麼個事吧。
我快要放棄的時候他約我出去吃飯。很普通的一頓飯,我放飛自我,自覺跟他聊得很開心。快結帳的時候他覺得最後一道菜的味道有問題,想退錢,我說那你去問問老闆吧。
那個老闆看上去一點也不好講話。我年紀太小了,又內向,很怕跟人打交道,更別說爭辯。
他都知道這些。但是老闆走過來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對老闆沖著我的方向使眼色,意思是「你聽她講」。老闆盯著我,我不得不講,就支支吾吾地說,啊,我覺得這個菜有點問題……
老闆果然不好講話,食客們也都在肆無忌憚地往這邊看,很快我就成了全店最窘迫的人,而他在桌對面很冷靜地看著。
“就這件事嗎?這都不算一件事吧。”朋友說。
確實不算一件事,但確實是在那天過後,我對他就沒有任何幻想了。這件事嚴重嗎?其實還好。但多年以後我發現,他永遠在逃避,永遠在把壓力推往我身上,已經不止這一次了。所以,最後那一個非常輕微的情節,就成了我決心離開的按鈕。
你對一個人的失望真的是很慢很慢地累積的。這個累積過程,可能你自己都並未察覺。但一旦累積到某個量,你心裡的某根線,就會崩。你就會想逃了。
身邊有對談婚論嫁的情侶分手。問女孩兒原因,女孩兒說對方太自私了。我們問:“是錢的問題嗎?比如彩禮,首付,車的價位?”
女孩兒說都不是。是很多個細節。每一次的節日禮物都需要自己主動催促,對方才不情不願地送;對方週末加班結束後不願多坐僅僅三站路的地鐵陪她一起看病;她千辛萬苦做完飯後,對方想盡辦法找藉口不洗碗,聽不進去她說自己最近真的已經很累了。
“還有千件萬件這樣的小事。我當然知道這些不影響什麼,日子也能過下去。他只是讓我心涼而已,也沒怎麼傷天害理吧?他對我也算還行,不會不回消息,也沒有些不乾不淨的事情。
但是我有一天就覺得憑什麼啊,真的不想繼續了。我太失望了,失望得,我這麼一個討好型人格的人,直接跟他說,你太讓我難受了,我沒法跟你在一起了。”
有個詞叫無疾而終,形容沒什麼大的問題但最後破碎的感情。
但我很懷疑,真的存在「無疾」嗎?還是說,在親密關係裡很多次心碎的瞬間都是真實的,不能更真實,但你沒有講;不知如何講,只能自己消化,告訴自己“算了吧,沒關係”——但又不會真正消化掉,總會有個什麼契機讓你再度想起。
慢慢堆積,就成了一段愛的「疾」啊。
很多時候,壓垮那個「為愛奮不顧身」的我們的,不是一個爆發性的時間點,也不是大爭吵或出軌,是很多次、極其多次的,細小的失望。
我問你「真的喜歡我嗎」的時候,你不耐煩地回答“是的是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手機螢幕。
我向你講述近期的失落情緒時,你擺擺手說,“沒那麼嚴重,你不要再講了”。我說了很介意你點贊漂亮女孩的微博,你說以後不會了,但不過半個月後,我就又看到了你殷勤的點贊和評論。
如果這些討厭的事只發生一件兩件,我們很可能還是會繼續這段關係。因為真的很愛,所以一邊記住了這些隔閡的產生,一邊又無比願意等待未來的某一天,等兩顆心把它溫柔化解。
但最要命的是,這種事越堆越多,並且從未妥善解決。一開始只是一個孔,漸漸地被越鑿越大,成了一個洞。我一直拿手捂著,有一天不想捂著了,把手移開,才發現冷風經過那個洞口吹得人好疼。
電視劇裡的鐘曉芹和陳嶼,就生動演繹了一段被細節拖垮的愛情。
對鐘曉芹來說,那個一直沒換的鎖、無數個對方搗鼓著魚缸而不是跟她聊天的夜晚、各種有意無意的失約、沒放在一起洗的衣服……已經慢慢地,讓她無法承受。熱戀的時間總是消失得飛快,再一眨眼,愛情已經變得這麼沉重。
我最近也很有體會,其實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麼「無疾而終」的感情。
那些誠摯的熱切,飽滿的期待,傻氣卻想堅持的「非你不可」的執念,都是在一個又一個甚至根本沒被提出口的細節裡,被消磨的。
消磨掉了就再也沒有了,一段感情的光澤逐漸黯淡。到光澤一點也不剩的那天,就算沒有任何的矛盾,我也會離開。
因為我們之間最珍貴的東西,已經被一點一點蹉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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