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居的日子

疲憊的風,象是宇宙不容的逐客,

到處遊蕩,到處流浪,

你是否也有個隱秘的巢穴

在海上或是在樹上?

——雪萊《宇宙流浪者》

寫下這個題目的時候我多少有點疑惑,因為我不知道我到底要寫些什麼,也許這就是創作沖動,潛意識作祟加上寫者的本能,將無意識的想法變成一種有意識的文字記錄。其實我腦子裡隻是浮現出我常見的生活場景而已,一個海島城市之中的普通村子而已。這就是我所見到的村子,幾年前,這裡還是交通閉塞不為人知隻有幾戶人傢的地方,幾年來因為收留瞭慘遭市區淘汰的不符環保標準的工廠和修理廠,而迅速成為熱鬧的地方。打工仔們(大多也是農民,來自內地農村的做廉價勞動力的農民兄弟們,大都來自一個地方,同時成批入的廠)隨即也紛湧而入。有瞭人自然就有瞭生機,本地的村民原來靠打漁或進城過活的日子便成為歷史一去不返,靠出租住房和開門面堂而皇之的發起瞭城市發展帶來的不勞而獲財。事過境遷,票子攢足瞭,就在原來的地基上建起瞭各式各樣的別墅,開上瞭名牌小轎車,時光比城裡人還滋潤幾分。雖然生活垃圾逐年增加,道路日趨狹窄,但用來出租的房子還在建,樓層還在增高。本地村民也懂得大傢的心情,和顏悅色的對待房客,與人相安,畢竟是掏錢的主嘛,當然也有競爭的成分在裡頭。我入住時,就恰倒好處的感受到瞭這一點。然而房主畢竟是房主,不是天天可以見到面的,我看到最多的當然就是那些普普通通的打工仔們。

狹窄的小巷裡,打工仔們已把這裡當成瞭傢。孩子們在玩耍,他們踢著球,來回的奔跑,他們大汗淋漓,臉上一道道污痕。還有更小的孩子,就十來個月的樣子吧,在年輕父母的攙扶下蹣跚學步,他們晃晃悠悠,嘴裡還吱吱啊啊顯得十分高興。隨處可見的小賣部底下,人們四五成群的湊在一起打牌,男人們抽著本地產的香煙,檔次不一,三元到十幾元不等,按著當地人的習慣,煙盒不放在上衣口袋裡,而是放在右手邊的牌桌上,打火機則順手擱在煙盒之上,遠遠望去象一座座小塔一樣。也有三三倆倆坐著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的,電視放在臨街就可以看到的的屋裡,不時的揚起一串串或爽或陰的笑聲來,言談之間時不時冒出幾句本地罵人的口頭禪。女人們穿著廠服或睡袍做飯洗衣,頭發烏黑亮澤,象瀑佈一般,偶爾一甩,便生出瞭萬眾風情,回眸一笑,區別於農婦的眉眼便能使人怦然心動,有的甚至染黃瞭頭發,就象口中叨叨的美國大片一樣,顯得時髦而新鮮。這是每天傍晚,天光和燈光差不多交接的時候的某個小巷的情形。然後,小巷的燈光都亮瞭,不同的光焰連成一串,就好象這個喚醒那個,那個又喚醒另外一個似的。於是一批又一批的人便到瞭餐館吃飯,飯也隻有一種,當地人喜歡的米飯,即使是喜歡面食的北方人也從不挑剔,好象與身俱來同樣喜歡一樣。我常常感動於這種景象。事實上,我也樂於在這裡徜徉。我不知道人們的笑容是否也是因為感動於此,但是我知道我已經習慣瞭,太陽一落山,吃飯的路上,我一見到這些和諧甜美的場景,心中就溢滿瞭幸福和感恩的心情。

這裡和我在這個城市見到過的其它幾個村子大概一樣,比如一到兩個但絕對不超過三個的公交站點,一條還算得上繁華的廉價商品街和大大小小似乎數不清的工廠招牌。然而畢竟於我而言就不同尋常瞭。到底有什麼不同呢?讓我想想。噢,對瞭,要說它與其它村子的不同就在於它旁邊不是鄰著大海或鬧市,而是傍著一座大湖,整個島上唯一的淡水湖。我喜歡大海,但也隻是風景區的大海,我沒有理由為瞭朝夕與海做伴,而超越自身財力花高價在風景區租房子。其它地方的大海不是不好看就是看不到,那麼你就不必自欺欺人的住在能聞著海風卻不能盡意的地方繼續尷尬。鬧市固然方便,但無非看到某些英才闊少的行為徒增煩惱而已,況且公路車水馬龍,樓房鱗次節比,人群紛繁復雜,心氣兒也難得平靜下來。我第一次到這裡時就愛上瞭這裡,遠處有起伏的小山丘,近處是碧波蕩漾的湖水,湖旁悠然自得的釣者,偶爾湖面上穿來啪啪的擊水聲,那時少見的漁民趕魚的聲音。自然不能將漁者和釣者相提並論,但見面後兩者的那份親熱卻是少有的,淡淡的笑容,隨手拋向的一支煙,互相詢問收獲如何的情形都讓人不能不為之嘆然。這是一幅暖色的充滿愛意的山水畫。我愛上瞭這片湖,毋寧說是愛上瞭這裡的人們,愛上瞭這座島城連大海都少有的柔和和恬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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